走到門邊,拉著門,她小心地問我:“喂,你怎么了?”
我抬起頭。這時,我已沒有剛才那種古怪的迷亂感覺了。
“好象,剛才是魘著了一樣。”
她也平靜下來,道:“我給你開瓶安定,你回去吃了睡一覺,明天還是去精神病院看看。”
我站起身,走過去。她一下拉開門,跳開了。我看見外面那個正戴著耳機的女秘書有點詫異地向這兒張望。我道:“好吧,對不起,請你原諒我。”
“沒什么的,你是病人。這回我也不算你診療費了,明天你去看啊。”
我點了點頭,她等我出去,在門里探出頭對那秘書道:“小胡,給他拿一瓶安定。”
那個小胡摘下耳機,道:“什么?”
她大聲道:“一瓶安定。”她說定,便掩上門。在那一瞬間,我看見她拿著手機正在撥號。
不知她是不是在報警。
我有點垂頭喪氣地走到那秘書跟前。她正往藥架上拿藥,一邊小聲笑道:“你可真厲害。”
“什么?”我有點聽不懂。
“別裝了,”她拿出一瓶藥,放在桌上,“搞得那么響。嘻嘻,她好不好?”
我拿起藥,有點厭惡地說:“很甜。”
我不知道她有沒有理解這兩個字,走出了門,讓那個顯得性欲旺盛的女子在那兒發(fā)呆。
走在大街上,看著那些陌生人來來往往,不知忙些什么。在樓上透過玻璃往下看時,所有人都健康得有點過份,但一旦自己也融入人流中,也就發(fā)現(xiàn)并不是每個人都帶著笑意,也有不少人苦著臉,心事重重。正是吃午飯的時間了,盡管我并不很餓,但還是找了個小飯館走了進去。這些年由于基建搞得厲害,民工多,這些小飯館也象雨后的春筍,一家家冒出來。我坐在一張油膩膩的桌前,叫了一個菜和一瓶酒,看著電視里那些可信程度很低的新聞。正放著午間新聞,一位高官在視察某個建設(shè)得很好的村莊,那里,每個人都笑逐顏開。
我真的是得了精神分裂癥了?
喝下一口酒后,我忽然想。我不相信自己有什么不正常,但我也知道,我剛才對她的所作所為絕對是不正常的。似乎有什么東西,把我的欲望放大了成千上萬倍。
可是,為什么會有嗜血的愛好?
電視機里還在響著。盡管天不太熱,但也有敞開懷的民工坐在椅子上喝著酒,聊著天。周圍喧嘩不休,在我耳中卻同退潮后的海灘,什么也沒有。
是那個人。
我想著。一定是那個人。他想要逼瘋我。我記得以前看過一個資料,說催眠術(shù)大師可以遠程通過文字、圖像來催眠人。那個人,一定也有那種妖異的催眠術(shù),他把嗜血植入我的內(nèi)心深處。
想到這里,我深身都開始發(fā)抖。
那兩個孩子。
那一天我出門有一個小時,但自己卻一直沒有發(fā)現(xiàn)有那么久。那么是不是在做了那殘忍的事以后,又突然忘掉了?
周圍的人正發(fā)現(xiàn)怪叫。那些民工多半精力過剩,所以到哪里都象來了一大群青蛙??墒?,我的身體從里到外,都冷了。
喝完了酒,我的周身都開始有一種燥熱?;氐郊?,我沒有進門,走上了樓頂。
樓頂是一個曬臺。白天,這里時常飄揚著床單、被子、各種各樣的衣物,象是升起的各種奇形怪狀的旗幟?,F(xiàn)在大多收了,只有幾件零星的男女衣服還掛在一根鐵絲上。今天天氣很好,曬臺被曬得發(fā)燙,走在上面,熱氣透過鞋底升上來,讓我的腳也有點癢。我跨過邊上的欄桿,坐了上去。
大白天我一個大男人這么做的話,大概會引起轟動的吧,可現(xiàn)在沒有人會注意,還在街上的人們都屬于那種晚歸的人,正急急忙忙地往回趕,象一些污水一樣被一幢幢丑陋不堪的水泥大樓吞沒,那些棱角分明的樓就象饕餮的怪物,飽餐之后正發(fā)出心滿意足的呻吟,我也恬不知恥地坐著,大口大口地喘息。
風象是濃厚的酒液,直往我嘴里灌。可能大熱過后又要下雨,風也帶著潮濕?;覊m卻還是很多,那些骯臟空氣進入我的喉嚨時有種癢癢的辣味。我看著遠處,燈火漸漸亮起,一片迷茫,而這兒如非人世。
“你是懷疑我吧?”
回到家里,我打開電腦后,看到的第一封信的主題是這樣的。一開始我以為只是一封無聊的廣告信,不少廣告都做得那么聳人聽聞,然而發(fā)信人的信箱卻非常眼熟。
正是那個人!
我點開了信。信不長,一共只有不多的幾個字:“你是懷疑我吧?你猜對了。”
十個字,兩個標點符號。平常的一句話,可是卻好象嗅得到字里行間帶著的濃重的血腥味。
他是在挑釁。
我有點快意,他如此迫不及待的挑釁,那一定是因為失敗了一次。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,但他沒能讓我對她真做什么事。我有點懷疑,一旦她沒有拉開窗簾,可能現(xiàn)在我就會收到一封描寫如何強奸殺死一個女心理醫(yī)生的小說了。
我給他回復了一句,說:“而且你沒能讓我成為一個強奸殺人者。”
我回這封信,只是一種惡作劇地嘲弄??墒?,出乎我的意料,三分鐘后,我設(shè)置著的監(jiān)視信箱的工具告訴我新收到了一封信。
盡管還沒看到是誰發(fā)來的,但我已經(jīng)猜到,肯定是他。
我打開了那封信。從今天開始,我絕不害怕他。
那果然是他的回信。信里沒說什么,只有一個地址:風陵路十七號二幢二七零一。
我不知道這個地址是什么地方。我看了看窗外,天還沒有黑下來,斜陽將幾縷金黃色的光芒照進來。我的間房子是朝西的,夏暖冬涼,只有那些好些年的舊房子才會造得那么不顧一切。我把這個地址抄在紙上,走出了門。
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,依然忙著他們自己的事。那些奔忙的人大多面無表情,目光呆滯。我叫了一輛出租車,鉆進車里時,說:“去風陵路十七號。”
那個司機象聽到什么怪事一樣,回過頭道:“風陵路十七號?”
我拉開那張抄著地址的紙,道:“是啊。”
他似乎想了想,道:“好吧,那地方可有點遠。”
“你只要別帶我兜圈子就行了。”
那個司機哼哼地笑了聲,道:“哪能呢。”
車開動了。我坐在司機邊上,看著車前放著的一個裝飾品。那是個香水瓶,做成一個財神的形狀,車開動時,那個財神的頭開始擺動,做得不太精致的臉上帶著過于夸張的笑意,嘻嘻哈哈的。甚至有點陰險,而陽光透進來,照在我的臉上。
一陣困意襲來,我只覺得頭痛欲裂,不禁扶住頭,閉上了眼。眼光好象出現(xiàn)許多發(fā)亮的火花,不住地伸縮,時起時滅。那個司機道:“怎么了?”
“沒什么,開你的車吧。”
那司機道:“對了,這地方我剛?cè)ミ^,剛才我還送了個小姐去,剛才我想你怎么也去那兒,一天里連著去兩趟,也是巧事。”
我有點厭倦他的喋喋不休,那個什么小姐也不關(guān)我的事,我道:“那快點開吧。”
車開得很快。但不知過了多久,我?guī)缀跻臅r候,車停下了。我睜開眼,車停在一個我根本沒來過的住宅區(qū)。